格瓦斯和洋酒(陈深X叶冲)章十九
【陈深X叶冲】
军政厅叶冲的办公室。
清泉坐在叶冲曾经坐的位置上,双手交叠放在桌上。
陈深坐在他的对面,神色憔悴。
清泉瞧了许久对面的年轻人,依旧猜不出刚才审讯室里的情深意重到底是真是假,这个陈深,到底只是一个一时为爱昏头的人……还是另有什么别的企图。
“陈深,看不出来,你倒是挺重感情的。”清泉率先开口道。
“阁下,我来之前就知道,就算是我也问不出什么。”陈深神态自若道。
“哦?那你为什么还来跟我要求呢?”清泉犀利地看向陈深。
“因为我想演一场戏给阁下看,我是新政府的人,就算是之前和叶少佐有过一段什么,但是自从他身份暴露,我也没什么念想了,在我这里,自然是命最重要。我知道阁下肯定对我抱有怀疑,所以我想要自证。”陈深缓缓抬眸,对上清泉的视线。
“怎么自证?”清泉来了兴趣。
“阁下和宫本君再审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,倒不如留他一条性命,我会帮你们牵出后面的大鱼。阁下应该也知道,叶冲对我,起码还有几分情。”陈深的右手在攥紧了大衣的下摆,眼前的人是从未交手过的清泉,他不知道自己表面的理智和刻薄能不能让他相信。
“陈队长,你这样,我不得不收回之前的话了,不愧是毕处长手下的人,知道如何对自己最有利。”清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。
“阁下谬赞。”
清泉看着陈深那双略显阴鸷的眼睛道:“陈队长,想必你已经有方案了吧。”
“自然有备而来。”
清泉决定次日枪决叶冲,交由行动处来执行。军政厅众人都认为这是清泉觉得叶冲再无任何价值,着急要处理掉。
昔日养尊处优的少佐到今日苟延残喘的死囚,一切天翻地覆,不过几天之间。
最无法相信这个事实的是纯子。
“爸爸,您真的要杀掉冲哥吗,他怎么说也是您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阿!”纯子拉着清泉的手臂,声色哽咽带泣。
清泉有些疼惜地拍拍女儿的肩膀,“你长大了,应该要知道,家国面前私情一文不值,再说,你喜欢叶冲,叶冲喜欢过你吗?”
“他喜不喜欢我无所谓,我只要他活着,爸爸,他已经废人一个了,杀与不杀对您,对帝国都不会有任何威胁的。”纯子的眼睛水汪汪的,仿佛下一秒泪水就要夺眶而出。
“你不能太感情用事,等过段日子,我送你回日本,都会过去的。”清泉抚了抚女儿的脊背,他这一生,就这一星半点的温柔,都给了这个女儿。
但愿她要理解自己的苦心。
安抚下了女儿,清泉打算去见见儿子。
这不是最后一面,但是要给人最后一面的感觉。
叶冲从小就听话懂事,清泉也一度以为自己驯服了他,直到最近他来到上海,才发现他想错了,叶冲从来就不想被他控制,跟他亲生母亲一样,是个固执得离谱的人,或许在他们的信仰里这叫做坚决,但在他这里,这叫做不知变通,是愚蠢的表现。
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叶冲明目张胆的背叛,他最不喜欢这种当众被人抽了耳光的感觉。
陈深说要他留叶冲一条性命,他当然不会违约,却也不会不给自己留后手。
跟小时候一样,叶冲犯了错,是要受到惩罚的。
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。
潮湿阴冷的审讯室,叶冲是被吊着的,陈深走后,清泉不让别人再对他动刑,但是浑身上下的伤口得不到处理,有的都开始恶化了。
手腕处细嫩的皮肤被粗粝的麻绳磨出了细小的血口子,呼吸稍微用力一些胸口就疼得他发颤,被宫本蹂躏过的胃真的让他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吃东西了……
不过都快要结束了……明天就都结束了。
行刑的时候,他,会不会来?
叶冲觉得自己在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上再纠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,可陈深叫他等他,该不会要在最后的关头……
审讯室突然被推开了,有人开了灯,又关上了门。
叶冲被那刺眼的灯光照得眼睛疼,房间旁边的一个喷水的喷口突然喷出许多白气,气味刺鼻,叶冲连咳了好几下,牵动了胸口的伤口,疼的差点晕过去。
当白气散逸得差不多的时候,清泉上野慢腾腾地进来了。
“你知道刚才那气体是什么吗?”清泉卖关子道。
叶冲垂着脑袋,并不搭理他。
“是我们新研制出来的一种毒气,人吸入之后刚开始没什么反应,一段时间后出现感冒咳嗽的症状,逐渐虚弱,最后……死去。”
叶冲勉强抬起他那张染着血污的脸,冷笑道:“我一个明天就要死的人,你不觉得多此一举了吗。”
“那你就当我多此一举吧,小冲,说实话,我想让你好好体验体验这毒气的功效,一刹的死亡和漫长的死亡,两者是完全不同的。“清泉不紧不慢地说道。
他那带着淡淡笑意的语调激的叶冲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“我知道你不怕死,但是死和失去是两回事,不怕死的人也会害怕失去。好好想想,时间不多了。”清泉搁下这句话,离开了。
审讯室又陷入了黑暗之中。
这个时代里不怕死的人不少,不怕失去的却寥寥无几。
纵然人心中有那高高在上的信仰,却还是很难割舍下凡尘中的点滴温暖,因为那是可以触碰的到的。
陈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怕失去,他和清泉达成的交易只能救的了叶冲一时,后续要如何,他还全然没有对策,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。
明天是行刑的日子,清泉全权把事情交给他,连毕忠良都不会来,方便他动手脚。
可他还是紧张到难以入眠,因为想要救下叶冲,枪决必须由他亲自执行。
次日清晨,陈深准时来到中心公园。虽说是中心公园,其实还是在上海偏郊区的方位。公园里小黄花开了满草地,枝头还有成双的鸟儿头靠着头倚偎在一起,早间的晨露还挂在树叶上,阳光一照,熠熠闪光。
没有会想到这样一个地方是用来执行枪决的,甚至有几处的地下还埋着尸骨。
军政厅把人押来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,叶冲踉踉跄跄地被推着走到指定的地点。
那扛枪的日本宪兵当即抬脚想让犯人跪下,被陈深一嗓子呵断:
“让他站着!”
他们来之前听了清泉的指示,谁都不敢忤逆陈深。
叶冲半眯着眼睛抬头,一个特务正举着枪对着他,陈深就站在那个特务的边上。
隔得有些远,他看不清面容,但是莫名觉得很安心,他没有遗憾了……
对面的特务举枪瞄准,叶冲闭上了眼睛。
“慢着,这枪我来开。”陈深从背后掏出来叶冲送他的那把枪。
枪里的子弹全部都是换过的,打不死人,只能造成贯穿伤。
本来准备射击的特务很识相地让开了位置,他猜想他们的头儿一定是由爱生恨了,一定要亲手了结这段孽缘。
陈深举枪瞄准,依稀能找回一点做教官时候的感觉,这枪的位置需要稍微偏一点点。
他竟然没有手抖。
“嘭”的一声,树上的鸟儿都惊得四下飞窜。
“麻雀”被“击毙”了。
这条新闻隔天就出现在了报纸的头条上,被报童满大街的叫嚷。
各方势力唏嘘的唏嘘,震惊的震惊。
毕忠良看着那报纸上的头条,知道这个坎陈深没那么容易迈过去,便放了他几天假。
陈深去了林小庄的马场。
林小庄站在大门口,有些愁云惨淡地对陈深说:“你可算来了。”
陈深心里一抽,忙问道:“他怎么样了?”
“伤口我全给他处理了一遍,真是不能看,人呢,一天之内也就清醒俩小时,还跟个木头人一样的不说话,睡着的时候也不安稳……总之,你自己去看吧。”林小庄扶额,“你们俩真的是……”
“给你添麻烦了。”陈深愧疚道。
“这倒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,小冲是我弟弟,他豁出性命救你,你可别把自己再搭进去。”林小庄忧愁道。
叶冲昏迷的时候,喊的陈深的名字,他听的真真切切的。
他的弟弟,从来也没这样爱过一个人。
陈深扶着铁门,停顿了一会道:“等他好些了,你带他去延安吧。”
“你开什么玩笑呢,你在这儿,他能走吗。先别提这些以后的事儿了,今晚你陪他,你让我睡几个小时。”林小庄拽着陈深往里走,愤愤不平道。
林小庄带着陈深去了叶冲的房间之后就离开了。
陈深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,看着叶冲会随呼吸起伏的胸膛,一颗心总算塞了回去。
叶冲脸色苍白,眉头拧成一团,呼吸有时候会突然急促起来。
陈深握住叶冲放在外面的那只手,凉的吓人,他赶紧给他小心地塞到被子里头去,正想放开的时候,对方却抓着他的手指不肯放了。
那就拉着吧。
陈深拿另外一只能活动的手给叶冲掖了掖被角。可他没料到自己刚坐回来,叶冲就哼哼了两声,慢慢地睁开了眼睛。
两个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,都怔了一下。
叶冲不顾那只还打着点滴的手,挣扎着想要起来,陈深被他吓到了,连忙伸手扶他。
”慢点慢点,别压到输液管。”
起的太急了,叶冲干咳了好几声,听得陈深心肝颤悠,忙把人搂到怀里,轻抚着背。
薄薄的一层衣衫下,是纵横交错的绷带。陈深觉得抱着的人跟个骨头架子似的,硌的他好疼。
他这头还没心疼完,怀里的人无声地抽泣了起来,肩膀一抖一抖的。
“是不是伤口疼?”陈深心急道。
叶冲不说话,只是轻轻地摇头,他把下巴搁在陈深的肩头,气音断断续续道:“我……好想你。”
“没事了,没事了,宝贝儿,没事了,都过去了。”
“我本来……觉得死在你枪下是我最好的结局了。”叶冲虚弱道。
“要是真枪,我根本下不了这个手。”
“你不是个合格的潜伏者。”叶冲轻声指责道。
“你就是了吗,下次再敢不听上级命令,私自行动,我就再也不要你了。”陈深赌气道。
“你要好好活着。”叶冲艰难地从陈深身上起来,看着他的眼睛道。
“小冲你也要好好活着,我们都会活到最后,看到中国解放。”陈深托着叶冲的后背,笑道。
叶冲心虚地勾起嘴角,点了点头。
清泉说准了。
他不怕死,但他怕失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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